2010年5月1日

遠方電郵最終回── 導演馮程程與國內戲劇導演曹克非談如何把《Far Away》搬上舞台

E.MAIL‧7

克非老師:

抱歉遲了回信,自從收到你上一次回覆之後,我們就入台了,一直忙到演出結束為止。

你談到第三幕三個人最後回頭看自己,他們意識到良知和純真的失去嗎?他們意識到自己跟自己的距離嗎?這令我想起一些觀眾在演後談提出的問題。有一些觀眾說,基於第三幕很戲劇式的表現手法,令他對那個外在的世界失去了想像;又有另一些觀眾覺得摸不著頭腦,直究不知道那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;也有觀眾寧可拒絕為那些動物意象「解碼」,選擇相信有一天這個世界真的會發生那樣看似荒謬的事;當然亦有觀眾指出,第三幕的世界一早已在發生,只不過當我們以一個「旁觀者」的心態去看周遭的事情的時候,我們便會對之產生距離,甚至拒絕去看出那令人感覺危險的真像……

就像我當初看過倫敦首演,我都是帶著滿腹問號離開劇院的。香港的觀眾亦然。那些問號也許會成為協助他們理解世界的一些種子,也許不。這終究是很個人的!

回到第三幕,最後我安排三個人困在房子裡,就像世界末日將會在明天來到,而他們無處可逃。在Joan獨白之後,我加入了最後一個錄像,是她童年時與貓狗為伴,在海邊嬉戲,在家中玩昆蟲模型的片段。Joan看著投影,更加強了她在獨白中透出的無奈──我曾經是那樣純真,世界和大自然曾經是那樣美好。那些「曾經」一旦錯過了(而且還是因為有自己參與其中的錯誤而給失落了),便永不歸返。縱然那看似是很絕望,但我很欣賞劇作家安排這個最後的獨白。我問飾演Joan的演員,為甚麼她要說話?為甚麼她在那時候要說這麼的一番話?「說話」對Joan/一個女性來說的意義是甚麼?我覺得這會是Churchill帶出的一個很正面和重要的訊息(尤其是當Todd失語和Harper崩潰之後)。這又其實回到你們改編時所關注的女性主題呢!

你提到的Dea Loher,我只從網上得知她一點背景資料;她很年青呢,而其作品處理政治性議題時看似也相當尖銳!她真的是Heiner Muller的學生嗎?那麼她有否繼承了他運用語言的先鋒手法?英國上演過她的Innocence,可惜沒有機會看到,你知道是否有人出版了那個劇本?……我想起在Far Away演出期間,鴻鴻來港做了一場關於歐陸新文本的講座,席間他打趣地說,要是一個外星人來到地球,想知道地球人現在在想甚麼,最好叫他去看德國現今的劇場作品!從你的觀察看來,德國戲劇在形式和議題上正在處於怎樣的一個階段?下星期,我們的劇場就要上演Falk Richter的God is A DJ了,到時候再跟你分享觀劇的經驗!

先前我們的對談,已經刊登了在我們的網上劇訊內。如果老師不反對,我這篇回覆和你下一次的接續,也希望能夠刊登。至於之後的討論,我建議可以還原為我們彼此的通訊,作為私人性質的交流。對於引介歐陸文本的工作,我們這個團很希望能夠在本地戲劇圈子裡繼續這類討論和活動,有幸認識到老師您這個通向歐陸劇場界的窗口,我們單就今次對談來說真的獲益良多,也希望日後可以繼續得到您的指導和推介更多好的文本,甚至其他合作的機會呢!

靜候你的回信!

Vee

4-18


E.MAIL‧8

你好,Vee

抱歉,回來後事情雜多,這麼晚才回信。聽到你介紹你們的演出,好希望能親自看到。我真的幸運及時回到北京,而我們的舞台設計在轉機的Amsterdem幾場滯留了近6天,不過他覺得這種體驗很有意思。

你可以不稱我為老師嗎?雖然我們還未謀面,我感覺我們談得像兩個朋友。我們的郵件可以在論壇上發,沒問題。

我不確定Dea Loher是否是Heiner Müller的弟子,她現在在柏林同一所大學當教授。她的語言樸素而又富有詩意,沒有Müller的語言那麼暴力強悍,她的劇本像<無邪>和<最後的火焰>像音樂里的變奏曲,不同的主題,不斷地重複縈繞,往前推進,只是讀文本,會覺得很憂鬱。 我驚訝於她深深的情感和不妥協,挺德國,因為某種絕對性,因為她不停地質疑。鴻鴻的那句話我能認同,可能就基於上面對Dea Loher劇本的感受,其它的德語劇作家同樣擁有一種敏感和尖銳來傳達對人和世界,歷史和現實的體驗,比如Elfriede Jelinek, Marius von Mayenburg, Lukas Bärfuss, Händl Klaus, Kathrin Röggla等等。這樣的劇作家在英國也有:Sarah Kane, Mark Ravenhill……Falker Richter 的<電子城市>我曾經排過,這個劇本比較自由,比較累,<上帝是DJ>我沒讀過,你覺得如何?請談談這個戲的演出。

我希望我們能不斷交流下去, 祝你們的戲劇活動成功!

克非

4-29

(c)牛棚劇訊2010年5月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