飽吃一頓紅燒肉

長沙這一個娛樂的、媚俗的城市……。長沙的雜誌如是說。這裡是玩樂的、是消費的、是影視的、是酒吧的。湖南捧了超級女聲，也曾出產很多政治人物。李宇春與毛澤東。周筆暢與胡耀邦。我思考著一種可能的辯證……。

06年1月1日。甫踏出黃花機場，就是鋪天蓋地的超女廣告。大紅色的。很火。李宇春比目皆是。她戴著Swatch。她拿著手機。她倚著一個美女做封面人物。在細長的單眼皮下，你得以理解她從超乎想像的中國人民力量裡得來的明星風采。你沒有踏足內地，單靠在香港電視看李字春穿著牛仔套裝喀喀咯咯唱英文歌，是永遠不會理解奇蹟。湖南衛視造就了超女，聽說沒有一屆比今年來得猛烈，就是因為今年的女孩子都是由全國人民投票產生＊。廿一世紀中國社會的面孔才是我們最想一睹風采的明星。

下塌的酒店正在進行一個「希望之星」選舉。希望被說穿了，不就是家長帶著年幼子女說英文彈鋼琴唱音樂劇和發表時事觀點，最後加一個超可愛的表情，然後拿走一種虛空的未來的托付。一個充滿希望的社會正在發生，至少是因為每個人都相信這個地方可以給予他們希望，至少每個人都認定自己可以抓緊希望。

一個月前，人在昆明。不到兩天就開始追看一套中央電視台的電視劇集，叫＜小留學生＞。劇集由小演員擔綱，大概十二、三歲吧。小演員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，彼此用英語和普通話演戲，說的是幾個到海外升學的中國學生的故事。不錯，這是一個在黃金檔次播放的雙語電視劇。小留學生當然滿口流利英語，而能幹度與親善度更令洋老師嘖嘖稱奇。小留學生就是舊社會裡的模範學生，是紅領巾，是少年雷鋒，是在早會負責升國旗的那些紀律身體。事到如今，這些身體要示範的「進步」已不再一樣。小留學生兩腳踏在加拿大的雪地得以舒展，以放眼世界的強大氣魄，為自己努力抓住希望，為電視機前的觀眾帶來可觸及的，對未來的憧憬。你能！You'd better be。

即使是在黃金燦爛的八十年代香港，好像也不曾出現過這樣「上進」的電視製作。當年劇集人物偶爾說說英文，到外國走走，一種洋化的生活方式可能是一種生活紀實或者想像式的追求。但以英語來演戲的小留學生們現在呈現的，卻是國家對一己能力的徹底肯定和宣示（宣傳？）。對我來說，這是一種新奇、神奇，那怕很快會變成傾慕。

就像我在長沙踫見的一個公車站大型燈箱。典型的整容廣告。兩張照片，美麗前美麗後。看真一點，文案指她不單整了容而且還變了性。電視台為她拍了一個專輯，在聖誕檔期播出。這是一個節目宣傳海報。在潮流地區步行街附近，出現了不只一個同款巨型燈箱。這樣的一個娛樂的城市，夠寬容，夠好玩，夠樂在主流與非主流不必然分野的其中。L說長沙年前開了一所亞韓整容所，請得韓國醫生應診。去年贊助了星姐選舉（超級女聲姊妹節目），生意滔滔，賺了二億人民幣！

最後，我坐在全亞洲最高的摩天輪上（先不要問為什麼它會出現在長沙），嘗試理解這地方對於幸福的邏輯：好高、望遠、勝過所有。摩天輪慢慢轉動，這地方攀升的動力卻在全速啟動著。幸福自然來。在最高處，我所能看到的，只是灰曚曚的長沙市觀和劉德華演唱會所在的著名體育館。我相信，相比我，我的同胞經已看穿了更多、更遠。

＊前兩屆只在長沙舉行，去年則在全國分為四個賽區︰成都、廣州、鄭州及長沙，所以吸引了數以十萬計的少女報名參加，聽說全國的報名人數是十五萬！於是，全民投票也就辦得更轟烈了。